荊草是一種帶刺的小灌木，它的草皮比較柔軟，莖葉細(xì)長并且汁水飽滿，上面也沒有絨毛，一般都是成片生長，在農(nóng)村地區(qū)常被當(dāng)成野草除掉，可以用來編織成籃子和籬笆，過去也被當(dāng)成牲畜的飼料。

荊草是一種帶刺的小灌木，荊草最明顯的外觀特征就是它的莖葉上帶有小刺，一般生長在人煙稀少的山野地帶，在農(nóng)村的耕地或者是荒野地區(qū)經(jīng)常被當(dāng)作野草，但是它的汁水飽滿，草皮柔軟，能夠編織成手工品或者是喂養(yǎng)給牲畜。

荊草的根系有一個其它野草沒有的作用，它一般會生長在金礦的附近，因此其根部會有含量很低的黃金，常被人們用來探測周圍地區(qū)是否有金礦，是—種天然的“黃金探測器”。

荊草比較喜歡生長在溫暖潮濕的環(huán)境中，在農(nóng)村的耕地水田或者是山林里的河流溪水旁邊都能看到荊草的身影，它在我國的分布范圍也比較廣泛，長江流域和黃河沿岸等大部分地區(qū)都適合植株生長。

荊草的莖桿顏色碧綠，小枝呈現(xiàn)下垂的姿態(tài)，而它的孢子莖肉質(zhì)豐厚，頂端看起來像一只直立起來的筆頭，形態(tài)非常的奇特，比較適合盆栽觀賞，或者在園林中的水流旁邊成片種植。

驅(qū)蚊植物有：驅(qū)蚊草、夜來香、薰衣草、天竺葵、七里香、薄荷、除蟲菊等。驅(qū)蛇植物有：鳳仙花、野決明、萬壽菊、七葉一枝花等。

驅(qū)蚊植物列舉：

1、驅(qū)蚊草

驅(qū)蚊草有檸檬香味，養(yǎng)在屋子里，蚊蟲會逃逸。炎熱夏天，這種香味會令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經(jīng)測試，其驅(qū)蚊效果良好，對人畜無害，可驅(qū)避上百種蚊蟲。驅(qū)蚊草室內(nèi)外均可栽培，一般溫度越高，香味越濃，驅(qū)蚊效果越好。

2、夜來香

夜來香優(yōu)雅清麗，養(yǎng)植方便，價格也不貴，加之夏季開花時綠白相間，望之易生涼意。夜來香一類花卉的香氣初聞往往沁人心脾，但聞久了因其過于濃烈可能會有不適反應(yīng)。夜間散發(fā)出濃郁的香味，醇香醉人，這種香味卻令蚊子害怕，是驅(qū)蚊佳品。

3、薰衣草

薰衣草是一種馥郁的紫色的小花，當(dāng)你到了薰衣草田，常會不知不覺地被它特殊的香氣所吸引，所以，薰衣草又有“香草之后”之稱。薰衣草本身具有殺蟲效果，人們通常把用薰衣草做成香包放在櫥柜中，也有的把它放在臥室，用于驅(qū)蚊。

4、天竺葵

天竺葵四季都能開花，以春季最盛。天竺葵具有一種特有的氣味，這種氣味使蚊蠅聞味而逃。

5、七里香

七里香，葉子極芬香的一種植物，葉形像豌豆。古人用來藏書、避蠹，放置席子之下能去蚤虱。摸其葉片，會感到濃濃的甜香味，驅(qū)蚊效果很好。

6、薄荷

薄荷中含薄荷油、薄荷醇、薄荷酮,薄荷油、薄荷醇、薄荷酮易發(fā)散,一定程度上能驅(qū)走蚊子包括蒼蠅。

7、除蟲菊

除蟲菊的花蕊中富含一種被叫做除蟲菊素或除蟲菊酯的殺蟲活性物質(zhì)，具有顯著的殺蟲作用。除蟲菊素殺蟲的特點在于它具有神經(jīng)毒性，一旦被害蟲接觸到，就會迅速嵌入害蟲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迅速擊倒、殺滅害蟲，但是它的這種特性卻不會對人和哺乳動物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起作用，也不會在哺乳動物體內(nèi)存留。是目前世界上唯一集約化栽培的殺蟲植物。

驅(qū)蛇植物列舉：

1、鳳仙花

鳳仙花在農(nóng)村也十分常見，經(jīng)常被一些愛美的農(nóng)村女娃用來染指甲，所以又稱為“指甲花”。它的根、莖、葉、花里都含有硫磺成分，蛇是非常懼怕硫磺及其氣味的，故而對鳳仙花敬而遠(yuǎn)之。鳳仙花的果實成熟時，風(fēng)吹搖動，果實會自己炸開，將種子向四處彈射落入地面。這種種子也含有很重的硫磺，一旦落地觸碰到蛇身，蛇身·會發(fā)生潰爛，因此，蛇會避而遠(yuǎn)之。

2、野決明

野決明，有一個霸氣的外號，叫“蛇滅門”!單單聽這名字就知道，這植物絕對是蛇的克星，在貴州、廣西壯族自治區(qū)等的山區(qū)農(nóng)家將該草植于庭院附近或房前屋后，以防毒蛇入宅傷害人畜。蛇滅門奇異的是，花開季節(jié)全株散發(fā)出一種濃郁的芬芳?xì)馕?，人聞之頓覺清爽異常，但毒蛇聞之逃之夭夭。特別的是，在11月份天氣漸冷毒蛇剛進(jìn)入冬眠時，蛇滅門的氣味隨之變淡，12月份當(dāng)蛇已完全進(jìn)入冬眠狀態(tài)時，此草即枯萎而死，香味逝去。(它就像是專為克蛇而生! )

3、萬壽菊

萬壽菊植株碩大，而且會開許多明艷的花朵，花期很長十分具有觀賞價值。而且是一種外來品種，原產(chǎn)地是非洲，許多非洲土著人喜歡將萬壽菊掛在房屋內(nèi)，用來驅(qū)除蒼蠅。因為萬壽菊整株具有特殊的香味，這些香味對于那些蚊蟲、蒼蠅具有驅(qū)除作用，所以在農(nóng)村，許多人家里也種植了萬壽菊，不僅可以裝扮農(nóng)家院子，而且還可以防蛇作用。

4、七葉一枝花

別名:蚤休、重樓、金盤托荔枝、草河車、七葉蓮、雙臺、獨葉一枝花。是醫(yī)治毒蛇咬傷的名藥。在北方農(nóng)村，很多人家里種植七葉—枝花，用來驅(qū)蛇。

丨吃好雞，是廣東人對生活最后的倔強丨

- 風(fēng)物君語 -

沒有哪頭驢，能活著離開保定 沒有哪只鴨，能活著游出南京

同樣，

沒有哪只雞，能活著離開廣東

▼

你每個月能吃夠3只活雞嗎？廣州人可以。

依照廣州市2013年832萬人口來算。廣東年銷活雞8億只，單是廣州市年消費活雞就有3億，粗略平均一下，每個月吃掉3只雞的幸福日子，已是廣州人5年前的生活狀態(tài)。不只是廣州人，廣東各個地區(qū)的人簡直把雞當(dāng)主食看待——家里來客人了，即使自己家不殺只雞，也會到市場的熟食店買上一只。

▲ 廣州熟食店，顏色較淺的是白切雞。圖 / 視覺中國

為何廣東人對雞如此熱衷？

丨今天的推文，你將被投喂 丨

湛江白切雞 東江鹽焗雞

客家豬肚雞 廣州清水煲雞

順德桑拿雞 清遠(yuǎn)吊燒雞

普寧豆醬雞

…

有的雞，生下來就贏了

如今的90后，房子是租來的，生活也是。平時處心積慮用最大的紅包叫個外賣吃頓雞，那也僅僅是果腹，談不上是生活。

雞，是有氣節(jié)的——那些為“快消”而生的籠養(yǎng)白羽雞（肯德基專用），基因決定了它快速成熟的特性。就算用再天花亂墜的調(diào)味料加以修飾，它的肉質(zhì)依然如豆腐一般沒有韌勁，沒有雞的本味。

而那些為“滋味”而生的走地黃羽肉雞，天生長得慢，直到體內(nèi)的氨基酸物質(zhì)積累完備之后才會被售賣。這樣的雞，就算只有一把鹽，也能烹飪得又甜又韌，香味整間屋子都聞得到。廣東人會評價一句：“嗯！呢只雞好有雞味?！?/p>

根據(jù)《中國家禽品種志》記載，在全國27種地方名雞中，光是廣東省就坐擁了惠陽胡須雞、清遠(yuǎn)麻雞和肇慶杏花雞三種肉用型名雞。

▲ 從左至右，分別是清遠(yuǎn)麻雞、惠陽胡須雞、杏花雞。圖 / 網(wǎng)絡(luò)

民國時期的美食家張亦庵曾在《談雞》中盛贊道：“廣東所產(chǎn)普通的雞，也勝過上海的。這大概是因為土地的關(guān)系。氣候較熱的地方，土壤中的蟲類較為豐富，雞得大量的蟲類作飼料，營養(yǎng)自然較為充足，味道也自然較為鮮美?！?/p>

每個年紀(jì)，都可以走上“雞生”巔峰

雞的每個成長階段，廣東人都有對應(yīng)的方言和烹飪方法。好讓它們在“雞生”的每個時期都各得其所：

廣東到底哪里的雞最好吃？

湛江丨白切雞

小時候，小編我吃不懂白切雞。這種用快開的水浸熟的吃法，除了抹在雞皮上的香油和一碟姜蔥汁做蘸料，雞本身不加任何調(diào)料，哪里有香噴噴的炸雞好吃？

長大離開廣東，才知道白切雞的可貴——只有上好的走地雞，才能在如此簡單的烹飪方式下不覺腥臊，滑嫩鮮甜的余味要靠細(xì)嚼慢咽才能獲得，像極了褪盡浮華、不疾不徐的人生態(tài)度。

▲ 白切雞。圖 / 匯圖網(wǎng)

只要是廣東傳統(tǒng)的祭拜活動，貢品必有白切雞。頸后夾著一片雞血的白切雞，或是臥在祠堂的供臺上，或是被人們挑著扁擔(dān)從這個山頭移到另一個山頭，寄托著子孫對先人的崇敬。祭拜活動結(jié)束，它會被洗凈，配上蘸料，再擺回宴席中供家族分享。

▲ 深圳坪山區(qū)客家圍屋舉行的春節(jié)祭祖儀式。圖 / 視覺中國

“浸煮”，是白切雞的烹飪手法。把雞放入微微冒著小泡的沸水中，先開火煮后關(guān)火浸泡，要的就是在雞熟的邊緣試探，來達(dá)到肉質(zhì)極嫩的目的。浸好斬成塊，雞皮泛出金黃色的光澤，肉中透著汁水，雞骨頭中還能見血，才證明廚師沒有把它浸煮得過老，手藝恰到好處。

▲ 過冰水，讓雞皮收縮。圖 / 搜通天

家家戶戶都做的白切雞，為什么湛江的更加優(yōu)秀？原來，位于廣東最南端的湛江市，有著大陸唯一的北熱帶海岸。溫度高意味著植被豐富，樹林中的蟲子和果子，成為了湛江本地土雞的“風(fēng)味補劑”。

同時，雷瓊火山在爆發(fā)后形成了如今湛江的土地。雞需要啄食砂礫幫助消化，土中的微量元素也讓湛江雞的味道更好。用湛江大閹雞做出的白切雞，配上當(dāng)?shù)厝藧鄢缘募t蔥頭醬油或沙姜蘸料，再來一碗雞油拌飯，別提多享受了！

東江丨鹽焗雞

▲ 鹽焗雞。圖 / 視覺中國

《多情的東江水》里有一句歌詞：翻過高山流過了田疇，流上深港樓外樓。東江是珠江的支流，流經(jīng)客家地區(qū)梅州、河源和惠州。以鹽焗雞為代表的東江菜，屬于客家菜里的水系流派。

▲ 惠州府，東江穿城而過。圖 / 視覺中國

嶺南天氣潮濕炎熱，要想把食材長久保存，鹽腌的方式再好不過。東江的中上游南接珠三角，北連內(nèi)陸，二十世紀(jì)初期，客家鹽商趁著天時地利富甲一方。他們用鹽毫不吝嗇，先把上好的三黃雞用沙姜和鹽腌制片刻，再用油紙包好，埋進(jìn)滾燙的粗鹽中焗熟。粗鹽360°環(huán)繞導(dǎo)熱，把雞骨頭中的鮮香一一逼出。同時多虧油紙吸附了雞皮中多余的油脂，在保持雞肉嫩滑的基礎(chǔ)上，使雞皮焦香微韌，吃起來有撕扯感。

▲ 用紗紙包裹雞肉。圖 / 《舌尖上的中國》

鹽焗雞有手撕和切塊兩種處理方法——傳統(tǒng)客家人愛手撕，這樣能避免雞肉纖維遭到破壞；斬塊的鹽焗雞連肉帶骨，吃起來更香。一般酒店會奉上一碟用雞油和沙姜粉混合的咸味蘸料，保準(zhǔn)你能多吃兩缽米飯；若是到了梅州街邊的焗鹽雞小店，店家還賣你一碗雞湯粉。吃雞肉，嚼雞雜，吸米線，喝雞湯，印證了客家人喜好“肥、咸、熟、香”的飲食特點。

▲ 手撕鹽焗雞。圖 / 《舌尖上的中國》

客家丨豬肚雞

你是否也跟我一樣，在喝下濃辣的胡椒豬肚雞湯后，嗝就一直打個不停？再不振的食欲，都能得到振奮。

▲ 加入紅棗調(diào)味的豬肚雞。圖 / 匯圖網(wǎng)

客家人生活在山區(qū)，閉塞的環(huán)境激發(fā)了他們在吃食方面無窮的創(chuàng)造力。即便是雞和豬這兩個如此普通的禽畜，都可以玩出“鳳凰投胎”的花樣——把蔥姜蒜和搗碎的白胡椒塞進(jìn)雞腹內(nèi)，再把整只雞塞進(jìn)豬肚里，在泉水中慢燉2小時以上。待豬肚和雞肉的滋味交融，湯水渾白之后，撈出豬肚斬件，重新下回湯鍋中，加鹽加枸杞就大功告成了。

▲ 把整雞塞到豬肚里。圖 / 食城記

比起潮汕牛肉火鍋，同樣是開到了全國各大城市，同樣是可以喝湯涮菜，客家豬肚雞始終與爆紅無緣。就像客家人勤懇敦實的性格，豬肚雞再怎么創(chuàng)新，始終不會丟棄暖心暖胃的性格。

▲ 煮好的豬肚雞。圖 / 食城記

廣州丨清水雞煲

嶺南人吃一樣食物，就是要吃掉它生猛的靈魂。這跟他們自古以來就生活在水網(wǎng)密布，灘涂綿延，新鮮食材唾手可得的環(huán)境有關(guān)。

▲ 廣東鄉(xiāng)村 。圖 / 視覺中國

廣州城里的雞煲店不少，但真正比拼的，還是食材的新鮮。有的街邊小店現(xiàn)宰雞，斬件端上來的時候，雞骨頭的血還沒有完全凝固。在高樓林立的鋼筋水泥城里，沒有比它更生猛的了。

▲ 廣州一個小巷子里無名的雞煲，晚上甚至沒有路燈，卻已開了15年。圖 / 每日人物

幾個碳爐幾口鍋，清湯水里燉著紅棗、黨參或天麻等中藥材，清水雞煲無比簡單。雞肉涮一涮就好，蘸一蘸醬油，吃的就是極致的新鮮和原汁原味。肉吃得七七八八，涮一些綠葉蔬菜，葷素搭配的鮮雞湯，讓你忘卻外賣快餐的工業(yè)滋味。

▲ 酒店里的清水雞煲，煮好湯汁已呈金黃色。圖 / 網(wǎng)絡(luò)

廣州人對活雞的崇拜，是廣東百姓對新鮮食材追捧的縮影。2013年H7N9禽流感肆虐，為了減少危害，政府開始在主要區(qū)域禁止活雞的售賣。這時“老廣”可坐不住了，海珠區(qū)的師奶和退休老人特地搭車到還可以售賣活雞的越秀區(qū)去，哪怕再奔波，買到一只活禽也能稱心如意了。要刁鉆的廣東人向冰鮮雞心甘情愿地點頭，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 2014年，廣州市內(nèi)禁售活雞，不少市民跑到芳村百合園綜合市場購買活雞。圖 / 視覺中國

順德丨桑拿雞

順德是佛山市的一個區(qū)，是珠江即將入海時沖積而成的河口三角洲平原。泥沙在這里沉積，肥沃可想而知。這里的吃食新鮮豐富，連吃三天三夜都不帶重樣。

▲ 順德桑基魚塘。圖 / 匯圖網(wǎng)

桑拿，這種聽上去更有“東莞風(fēng)格”的烹飪方法，在順德被發(fā)揚光大。以桑拿雞舉例——爐灶直接搬到餐桌上，讓你吃到第一口鮮。廚師先將雞肉切成薄片，與蟲草花、陳皮、紅棗絲混合并簡單調(diào)味，雞骨、雞腳扔到蒸鍋的下層里與清新中藥一同燉制。蒸鍋上層鋪魚塘里采的荷葉或桑葉，鋪上腌制好的蟲草雞片。加蓋，靜待葉香與雞香的纏綿。

▲ 桑拿雞。圖 / 匯圖網(wǎng)

2分30秒，正是肉汁豐盈、肉質(zhì)彈嫩的關(guān)鍵時間。迫不及待開鍋，一不留神雞肉就會被搶完。用這種吃法，幾個人可以輕松吃下一只5、6斤的大騸雞。

▲ 烹飪好的桑拿雞。圖 / 網(wǎng)絡(luò)

雞搶完了沒關(guān)系，還有桑拿魚、桑拿蛇和桑拿蔬菜。一鍋食材的湯汁精華，順勢流到鍋底，品完肉之后飲湯，妙哉妙哉。一個小小的“桑拿房”，原來有那么多的用處。

清遠(yuǎn)丨吊燒雞

▲ 清遠(yuǎn)洲心吊燒雞。圖 / 網(wǎng)絡(luò)

從廣州坐高鐵20分鐘，就可以到清遠(yuǎn)一漂二泡三叫雞——山間漂流、享受溫泉和瘋狂吃雞。清遠(yuǎn)麻雞作為名雞，大多被放養(yǎng)在山間，經(jīng)常滿樹林找食物，肉質(zhì)是好上加好。清遠(yuǎn)人對雞不會妄加辜負(fù)——常見的白斬雞、蔥油雞、豉油雞，稍帶特色的母毛蟹煲雞、荷葉糯米雞、雞雜冬瓜湯，都可以在清遠(yuǎn)吃到。

▲ 廣東清遠(yuǎn)青龍峽漂流景區(qū)。圖 / 視覺中國

而廣東燒鵝的好伙伴——燒雞在清遠(yuǎn)的洲心鎮(zhèn)有更深的造詣。一般的吊燒雞是抹上帶糖的皮水，用風(fēng)吹干再烤的。而清遠(yuǎn)的吊燒雞是用鹽腌完后直接入爐，用炭火吊燒，成色亮紅誘人，雞皮夠脆夠入味，雞肉還有烤出來的焦香。

▲ 剛出爐的吊燒雞。圖 / 網(wǎng)絡(luò)

據(jù)說，洲心一直以做烤豬聞名。直到有一位老伯無意用烤豬的方法烤了清遠(yuǎn)雞，發(fā)現(xiàn)也非常好吃，于是洲心吊燒雞就逐漸走紅?？梢娫谇暹h(yuǎn)，雞怎么做，都好吃！

普寧丨豆醬雞

要說普寧豆醬你可能陌生，但說潮汕地區(qū)的沙茶醬想必你就聽過了。獨立于廣府菜和客家菜之外，以海鮮類為主的潮汕菜有著自己清奇的體系。沒了豆醬、魚露、橘油和梅醬等等醬，潮汕菜就缺了大半壁江山。

▲ 廣東省揭陽市，惠來神泉港開漁節(jié)10天后，漁船陸續(xù)回港。圖 / 視覺中國

“潮汕人的味噌”，是大家對普寧豆醬的愛稱。味噌和豆醬的母體都是黃豆，還都呈現(xiàn)出淺黃色。普寧市是潮汕地區(qū)揭陽市的下轄市，老一輩人出海捕魚，在船上用鮮魚做的魚飯，就必須配著普寧豆醬吃才夠味。不光是配海鮮，配肉類配蔬菜，咸香帶甘的普寧豆醬都不在話下。

▲ 普寧豆醬雞。圖 / 百度百科

雞和普寧豆醬的聯(lián)姻，在潮汕已是必然。取一只農(nóng)家土雞，宰殺洗凈。將豆醬中完整的黃豆粒碾碎，混合上芝麻醬、糖和鹽，在雞的里里外外都抹上腌制，放入砂鍋里煲熟就可以吃了。有別于廣東其他雞的清淡，豆醬雞色深味濃，噴香撲鼻。豆醬中的發(fā)酵物質(zhì)軟化了雞肉的肉質(zhì)，讓它從外到內(nèi)都是入味的。

▲ 普寧豆醬。圖 / 網(wǎng)絡(luò)

普寧的小伙伴說，老一輩的主婦為了節(jié)省開支，會自己用被子悶黃豆，發(fā)酵做豆醬。做法雖比醬坊簡略，但親情的味道總是更令人懷念。只可惜我們這一代的人都不會做了。

吃好雞，才對得起生活的波折。這便是廣東人始終信奉的吃雞哲學(xué)。只有親身到了廣東，到了城里的酒樓、沿街的鋪頭和江河上的船肆，才能領(lǐng)悟得到。十一長假，你會把廣東納入你的行程嗎？

你吃過哪些讓你驚艷的雞？

文丨百萬

圖編丨袁千禧

設(shè)計丨Q年

— 點擊下方圖片，吃吃喝喝迎金秋 —

風(fēng) 物 精 選

文化地理

南陽｜山東｜義烏｜貴安｜建水｜安康｜南昌｜湛江

物產(chǎn)美食

糯米飯｜春筍｜湖南米粉｜蕨菜｜青團｜菌子｜紅膏嗆蟹

匠人手藝

藤編｜樂高｜磚雕｜古建彩繪｜敦煌壁畫｜紫砂｜旗袍

割草姑娘

石坂洋次郎 著 李成起 譯

村莊近處缺少山林的農(nóng)民們，每到秋季，便須到遠(yuǎn)山腳下去割草。這是跟天氣打交道，只能選在晴朗的日子干;為了割夠一年足用的飼草，通常還要在割草場的高原上，架起臨時草棚，在那里住上十天到兩個星期。

巖木山南側(cè)的廣闊原野，便是散在津輕平原上五、六個村莊的割草場。這個地方靠近通往山黑燒炭村莊的汽車公路。交通比較方便。離草場三四公里的地方還有個溫泉，割草的人們略早一些吃過晚飯，便可以舒舒服服地洗個澡。因此，對于家中養(yǎng)馬的人來說，每年來到這里割草，已經(jīng)成為一年當(dāng)中饒有風(fēng)趣的慣例了。

割草季節(jié)來到了。農(nóng)民們以村為單位，二十人一幫、三十人一伙地組織起來，把支架茅栩的材料、糧食、歡具等滿滿地裝在馬車上，就向山腳下的高原進(jìn)發(fā)。

到達(dá)目的地之后，首先要做的工作是搭蓋茅棚。他們選擇了離公路和燒飯取水的沼澤較近的地段，各自動手搭蓋起茅草棚子。先把木樁砸進(jìn)地里，用長樹枝搭成屋架，緊緊地扎在木樁上，再在屋頂和四周蓋起厚厚的蒲草簾子，這就成了極其簡陋的住房。只要在小棚的周圍挖上一道水溝，不論下多大的雨，棚子里也不會漫進(jìn)水來?？墒?，一旦遇上大風(fēng)，有時整個小棚也會連根掀翻。碰到這種情況，沒別的辦法，只好重新再蓋。

從遠(yuǎn)處一望，這些棚子好象一模一樣，但是走近細(xì)瞧，每個棚子猶如各家主人的長相，各自具有多少不同的特點。象屋脊的形狀啦，屋門的樣式啦，棚子的大小以及方向等等，都反映著每個人不同的喜好。

屋里一半是泥地，堆放著勞動和燒飯用具;另一半鋪著稻草。婦女和上了年紀(jì)的人，為了防備夜晚受涼，有的人帶來了毛皮和棉衣，多數(shù)人都是在稻草上和衣而臥。

這里的生活是白天干活，天一黑就睡覺，用不著點什么油燈或蠟燭。

一早一晚，各個小棚前升起的縷縷坎煙，在高原的蔚藍(lán)天空中裊裊飄蕩，漸漸溶化在稀薄的大氣之中。

放眼張望，這些依傍山坡、草草建成、星羅棋布的小小臨時村落，恐怕任何人都將強烈地引起漂泊之感，仿佛傳說中的吉卜賽人的帳篷部落出現(xiàn)在眼前了。就是在這剎那之間，一種漂流不定的感覺一定會兜上心來。

每個割草村落的生活，都是由上了年紀(jì)的最會干活的一位老婆婆主持。生活愈是趨近原始狀態(tài)，也就愈發(fā)接近母系氏族的社會組織。有關(guān)集體內(nèi)部的紀(jì)律、維持秩序、以及與其他集團交往等事，讓通情達(dá)理而又細(xì)心和氣的年長婦女來擔(dān)當(dāng)，總比粗魯?shù)哪腥藭咽虑樽龅脠A滿周到而且順利。

近三年來F村一直由一個叫袖子的婆婆擔(dān)當(dāng)著割草集團的領(lǐng)隊。她雖是一個膚色白凈、骨瘦如柴的女人，但是她心胸寬闊，善于開動腦筋，有本領(lǐng)能讓所有的人都愉快地度過這一段流震生活。

今年，袖子婆婆把自己的侄女—十八歲的茂代子姑娘帶來了。茂代子有著一對黑得發(fā)亮的大圓眼睛和蘋果一般的紅響臉蛋兒，容貌顯得明朗快活，姑娘那突起的豐滿胸脯和強壯體格，會使小伙子們神魂顛倒。姑娘個子并不高，整個身段卻長得十分勻稱。

她是第一次走出家庭的小天地來過高原生活的。這里所有的一切，對于茂代子來說，都是無比的新奇和充滿了樂趣。在這陌生的野地，搭起小草棚燒飯，真象大人做起了孩子的游戲J格外引起了她的濃厚興趣。而割草呢，全身沐浴著秋天柔和的陽光，咧俐地?fù)]起鐮刀，倒也算得上一件快活的事。

來到這里以后，最使茂代子吃驚的，是想不到世上竟然如此的寬廣遼闊!她住的那個村莊，雖然四周也環(huán)繞著大片的稻田，但是自家住的那個小院卻很狹窄。這里呢，未經(jīng)鋤鎬的處女草原，從半山腰開始，象奔流的河水一樣傾瀉下來。遠(yuǎn)遠(yuǎn)的深谷地帶，仿佛就是大地的盡頭。不料想深谷的彼岸，卻又展開了更加廣闊的田野，一望無邊的平原啊，一直連接到縣界的山腳下!

嗬、嗬!……茂代子又驚又嘆地思索起來。

世上是多么難以捉摸的寬闊呀1在那里發(fā)生著許許多多的事情，象那悲傷的、高興的、痛苦的、快樂的種種事情……生長在F村家里，一直生活在雙親嚴(yán)密監(jiān)護(hù)下的茂代子，她，怎么能夠想象呢?今后，一個個去品嘗這些人間情味，也許就是她自己未來的人生吧。哦!不管有什么遭遇，我都得毫不膽怯地迎上前去。

姑娘的胸膛里，清凈純潔的熱血沸騰起來了，她那強壯有力的腰肢上，充滿了不知疲倦的青春活力。

她要身臨其境地直接去揭開人生的奧秘。—開闊的割草場上的生活，使茂代子心靈深處的憧憬，更加強烈地增大起來了。

不僅如此，在村里過的是經(jīng)常被幽禁在籬笆、圍墻和板壁中的秘密生活;在這里呢，是整個小棚伸出手來還不足兩度寬的割草場上的集體生活;所有這一切，統(tǒng)統(tǒng)擺在眼前，清清楚楚，樁樁件件都使茂代子感到新奇，大大開了眼界。

到這里后的第二天晚上，睡在干草上的茂代子突然醒了。緊挨著睡在身旁的袖子婆婆，正在發(fā)出均勻的氣息安詳?shù)厥焖?/p>

茂代子無思無慮地睜開眼睛，凝視著彌漫干草氣味的和幾乎透不過氣的漆黑的夜空。這時，在小棚的前面響起了一陣巴噠巴噠的腳步聲，不知是誰掀起了門簾。從透進(jìn)的朦朧夜色中，看見一個黑影拘樓在那里。

“你是誰?”

滿以為睡熟了的袖子婆婆，這時不慌不忙地問了一聲。

“哦?我弄錯了嗎?這么說，我的小棚子是哪個呢?我確實認(rèn)為就在這兒……”

外面?zhèn)鱽砹艘粋€男人睡語模糊的土里土氣的聲音。

“你是金作吧?你的棚子就在隔壁嘛......”

馬上聽到了另一個巴噠巴噠的腳步聲，叭叭!又是幾下敲腦殼的聲音，接著，一個壓低了尖嗓子的女人說:

“你這個老色鬼!你，到了這個年紀(jì)，還打算往別的女人臥鋪里亂鉆嗎?……”

“唉，是我弄錯了呀!黑咕隆咚地什么也看不見哪!……”

“看不見，你連睡了三十多年的老婆的味兒都忘了?若是個狗，隔著十里八里也會聞著味找上來!……過來，這才是你的窩哪，給我趕緊滾進(jìn)去!……”

到此為止，一下子完全寂靜了，耳邊只有拂動在高原夜空上的風(fēng)聲在嘶嘶作響。

茂代子覺得十分可笑。

“嬸嬸，我想金作是真的弄錯了，你看，黑糊糊的什么也看不見嘛!那么，為什么她要敲她男人的腦袋呢?”

“你醒了嗎?那個女人，從來就是愛吃醋的。不過，她是個直性子、極爽快的好女人哪……”

“嬸嬸——”

“什么事?”

“女人跟男人比，到底是誰厲害呢?”

“茂代子，你真是個傻丫頭!還用說，當(dāng)然是男人厲害?！?/p>

“——那么，為什么那個老婆敢敲金作的腦袋呢?’’

“唔……，你已經(jīng)不小啦，不妨透給你一個實底兒。說起來真正厲害的還是女人。那要厲害多啦!這可千萬不能輕易講出去。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牽著男人的緩繩緊緊撰在手心里，這才是女人的真正本領(lǐng)吶!”

“真的?”

“那還用說……”

“那么，嬸嬸下一輩子、再下一輩子還想脫生個女人嗎?”

“為什么不!誰稀罕脫生個不會生孩子的臭男人……”

“——我也是。扎起紅襟子，腰上系起白花圍裙，頭上扎個粉紅三角巾……我也說，女人比男人是強的多嘍!”

“這個蠢丫頭!覺得你自己太美啦1;

茂代子在黑暗中縮著脖子，嗤嗤地笑了起來。

“別再嘮叨啦，我想睡覺……”

一會工夫，袖子婆婆便發(fā)出了安詳而均勻的呼吸聲。

小屋外面，微風(fēng)忽近忽遠(yuǎn)地輕輕飄拂著，小屋里開始響起了蟋蟀的微細(xì)的叫聲。

在濃得幾乎枯人眼皮的黑暗中，茂代子瞪著眼呆了一忽兒。她自忖自己的身體，確是一個柔滑的女人，對這一事實，不存在一絲一毫的疑問了，于是她滿足了，便酣然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一天早晨，茂代子醒得很早，睡足了的眼睛，再也合不攏了。她為了不打擾袖子婆婆的睡眠，輕悄悄地從鋪里爬了出來走到門外。

這時，一個個小屋里的人們?nèi)匀辉诔脸恋厥焖葱选?/p>

夜來的露水，把地面潤得濕媲媲的，這幾天割過草的地方，仿佛理發(fā)推子剪過了一樣，在一面斜坡上劃出了一條條的粗紋。

太陽剛剛露出地面，血紅色的朝霞和濃密欲滴的紫色云朵，掩映著東方的曙光。這些鮮艷絢麗的色彩，瞬息不停地正在變幻著。另一大半天空，還沒從茫茫的夜色中蘇醒過來，海洋般地展現(xiàn)著一片暗藍(lán)。

聳立在背后的巖木山，仍然半含著余睡未足的惺松倦態(tài)。幾處深谷涌出了白色的晨靄，不住向山腳下滾動回蕩。

高原處處漂起白色的朝霧，猶如有生命的物體，以它奇特的流動方式，貼著地面在擴展開去。

茂代子抱著臂膀，時而打幾個大哈欠，但她仍是貪婪地眺望著四周的景物。

她在小屋的周圍信步閑踱。當(dāng)她轉(zhuǎn)到后面的時候，突然，一個不尋常的景象呈現(xiàn)在眼前，茂代子不禁“啊”地輕叫了一聲，屏住了呼吸，木雞似的呆在了那里。

在稍微離開茅棚群的地方，佐五治和富子一對年輕夫婦，搭了一間特別小的棚子，兩個人就吃睡在那里。夜里的大風(fēng)，象揭開箱蓋一樣，把整個小屋的一半掀翻了，于是屋里的一切情景，便赤裸裸地袒露在微寒的露天之下了。

佐五治張開雙臂仰睡在稻草鋪上，那扎著紅襟子的媳婦，把頭伸進(jìn)佐五治的腋下，一只手樓著佐五治的胸脯，兩個人睡態(tài)可掬地正在夢中。因為都穿著工作服，并不給人以絲毫狼狽的印象。

“嗬，……嗬!……兩個人哪!……倆人在一起喲!

一直抱著膀子的茂代子，這時，一面雙手用力壓緊自己的胸脯，一面睜大眼晴貪婪地死盯著兩個人的睡態(tài)。仿佛有一些感傷的、凄苦的、莊重而又誘惑的感覺，錯綜復(fù)雜地交織在一起，象車輪一般在她的心坎里旋轉(zhuǎn)。

也許是覺得冷了吧，年輕的媳婦“唔”地呻吟了一聲，動了一下，又把身子緊緊貼在佐五治的身上。

“嗬!……嗬!……嗬!”

茂代子驚訝不已發(fā)出了感嘆，呆在那里一動也不動了。

袖子婆婆不知什么時候醒了，突然出現(xiàn)在她眼前。緊接著茂代子滾圓的胖臉蛋上“叭”地挨了一巴掌。

“今天算是你起早了，你在看什么?不要臉的丫頭……這也是你看的!”

“噢，嬸嬸，噢。……我只是擔(dān)心，怕佐五治他們著了涼。唉，我并沒……”

茂代子裝著自己的心事遭到誤解的樣子，現(xiàn)出委屈的神情，捂著挨打的臉，向后退了兩三步。

“快給我滾開!燒飯去!。……”袖子婆婆大聲地呵斥，然后轉(zhuǎn)過身來，抓起酣睡男人的腿，搖晃著喊:

“佐五治!佐五治呀!再怎么困吧，連房子翻了個兒都不知道嗎?這怎么行!快起來，佐五治跟媳婦都起來!

佐五治揉了揉眼睛站了起來，嘴角上還沽了兩三根稻草葉。等他發(fā)現(xiàn)小棚已塌、棚蓋被掀起老高以后，他惘然地用力撓起了腦袋。而那扎著紅襟的媳婦，象撲倒在地一般躺在那里，還一直沒有醒過來。

“佐五治喲，你跟媳婦倆搭的棚象個麻雀窩，太小哦，這怎么行呢!把棚子放大點吧。我每天早上到各處查看，你們小房的蒲草簾子下面，總有三四條腿伸出來。多不體面呀!……”

“是嘍，這回放寬點吧……’‘

佐五治一面呸呸地吐著稻草葉子。一面回答說。

忽到，身后咯咯地響起了茂代子響亮的笑聲。

“這鬼丫頭，還站在這里呢!”袖子婆婆從佐五治屋里的地上，拾起一根劈柴掄了起來，茂代子還是笑個不停，象野兔一樣一溜煙跑回自己的小茅棚了。

這時，斜坡的廣闊原野上，一處處都升起了白色炊煙……

在茂代子等人搭起茅棚四、五天后的一個早晨，一溝之隔的對面高原上，又來了別個村莊的集團，正在動手搭蓋茅棚。

“那是T村的人們，今年來晚了一步。每年我都跟那個村的為子婆婆見面的，我們是頂要好的朋友啦。我早就想今年他們還會來的，我這就去看看?！?/p>

吃過早飯袖子婆婆這樣說了以后，便徑直沖著那邊高原橫穿過去了。茂代子什么事情都想看個究竟，因此沒有叫她跟去，她也保持著一段距離，一直尾隨在袖子婆婆的身后。

走了好長一段路，當(dāng)走到交界的水溝附近時，對面一個上了年紀(jì)的女人，也橫穿草原朝這邊走來。她跟袖子婆婆完全相反，是一個身軀肥胖的人，穿著法藍(lán)絨襯衫，臉龐豐膚紅潤，頭上白發(fā)閃亮，一見面就給人以和善大方的感覺。

兩位老人互相認(rèn)清對方以后，便舉起手來，象想念已久似的一同奔跑到小溝邊上。

“為子嫂啊，真是好久沒見啦……”

“袖子嫂唆，你比去年又年輕啦，真的呀……”

“歐，我是返嫩啦，別瞧我是這模樣，我還想找個相好的哪!哈哈哈......”

兩位老人前仰后合的放聲大笑起來。接著，一如老年人常見那樣掘開了話堤，談?wù)撈鸾衲甑氖粘衫玻罱奈飪r啦，土地法改革啦，以及其它一些家?，嵥榱膫€沒完。茂代子在離開不遠(yuǎn)的地方聽著，覺得十分枯燥無味。

“說了半天，為子嫂，你今年帶來了什么物件兒呀?"

“今年只帶來一個小伙子，是我本家的侄兒，春天才復(fù)員，是個體性極好的年輕人。你那邊兒呢?’’

“我把侄女帶來啦。十八啦，個子矮點兒，可腰板兒粗壯極啦，又胖又結(jié)實，是個頂能干活的丫頭……”

“是樓，我一頭午把茅棚搭起來，過晌就動手割草。我看，就叫兩個年輕人撕打去吧!”

“好，好極啦!老年人對于這種事情，一向是最感興趣的。越能成人之美，將來越容易‘升登天國’嘛!

說到這里，兩位老人蠻有興味地又嘻嘻哈哈大笑了一陣。

茂代子覺得不好意思了，臉上熱乎乎地?zé)饋恚涣餆熍荛_了。

姑娘回來以后，在自己地段上割著草，禁不住一顆心總要飛向遠(yuǎn)方、向著人們正在搭棚的T村那邊。同時還總覺得渾身發(fā)燒，胸口不住地悴坪亂跳。

用過午飯，袖子婆婆說:

“茂代子，你現(xiàn)在到另外地方割草去，順著那邊的水溝一直往上割!”

“嬸嬸，你怎那么說?這邊我剛割了一半嘛!”

茂代子繃著臉抗議說。

“那甭管，剩下的我來。現(xiàn)在是叫你到那里割，跟我一起來!”

“但是，我—”

“哎呀，我叫你來嘛!

袖子婆婆帶她并膀走了，順手從茂代子頭發(fā)上，給拿掉了草葉和草渣。

在走近水溝時，又象今天早晨一樣，為子婆婆從對面走過來，身后還跟著一個小伙子。

“請多gy看，這是我的侄女茂代子?！?/p>

“請多照看，這是我本家侄兒時造?！?/p>

時造穿著部隊的襯衫和褲子，脖上圍了一條毛巾。這是一個中等身材兩肩隆起的青年，頭發(fā)上打著蠟，臉曬得發(fā)紅，整個面貌給人的印象是強健而鮮明

茂代子偷偷地投出敏銳的一瞥，登時覺得時造是一個很帥的小伙子。

“知道嗎，你們是朋友。你們倆要順著河邊一直往上割……”

袖子婆婆用命令的口吻向他們宣布。

兩個年輕人象跟誰賭氣似的繃著臉，隔著一道狹小的水溝，并排向著山腰行動起來。一開頭，年老的女人們還向他們的背影望了一陣，不久仿佛是忘了他們而聊起自己的家常。然后，約會好晚上一道去山上的溫泉洗澡，才分手告別了。

茂代子狠狠地?fù)]動草鐮，一步步地沿著綠色的斜坡往上割去。她并沒有左顧右盼，但她眼前的某一地方，總是不斷閃動著活動在水溝那邊的時造的土黃色身影。

這一帶已經(jīng)是他兩個人的世界了。天上是朗朗晴空，潺潺的溪水輕聲細(xì)語般地在流動;漫山叢生一片銀白色的狗尾草穗，任憑微風(fēng)吹拂而起伏搖曳。一眼望去，這些風(fēng)光一如昨日，沒有什么不同之處。但在茂代子的感覺上，自從今天過午以來，世界好象整個變了，那是什么呢?仿佛是往日一直空蕩蕩的一種東西，驟然間讓一些什么給嚴(yán)嚴(yán)實實地填滿了，并且，自己恰恰就在這幅場景的中心活動起來。

水溝邊上生長著茂密的灌木，把一些地方遮蔽起來，對面的情景望不見了。如果這樣地界再長一點，茂代子便會感覺到自己被孤苦伶仃地遺棄在荒天野地的寂寞之中了。她不由得停下了草鐮，一動不動地凝望著對面，一直望到灌木叢的斷頭，又發(fā)現(xiàn)了土黃色襯衫，這時姑娘才松了一口氣，她裝做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自己又繼續(xù)干起活來。

一男一女并著排割草，茂代子這邊兒難免要落在后頭。這時，男的有意地放慢些等待著她，于是，兩個人保持著不即不離，并肩向山溝一帶割去。轉(zhuǎn)身后望，兩個村莊的人們，已被拋在下邊很遠(yuǎn)的地方，顯得很小了。

時造忽然唱起歌來，

小小的重五七喲，

十五就當(dāng)上了伐木佬，

肩扛板斧腰別砍柴刀，

瞧呵!花楓樹迎刃便砍倒嘍。

......

發(fā)于丹田用力唱出的洪亮山歌，引起了幾處震顫的回聲，連續(xù)響徹在高原上空。這聲音，透進(jìn)傾聽者的心靈深處，喚醒了睡眠狀態(tài)的某種東西，以致茂代子渾身的血液頓時沸騰不止。對方的歌聲剛停，她便情不自禁地放開喉嚨對唱起來:

小小的重五七喲，

登上淺谷吹橫笛，

山巔的老松樹呵，

一齊把頭低喲。

這柔美的聲韻哪，毫不含蓄地袒露出女人的一切，它猶如燒紅的一支鐵條，從時造的肩頭一直貫穿到腳心了!這樣的互相對唱，不正是男女間談情說愛的原始形態(tài)嗎。

“朋友!”

茂代子唱完，時造第一次向她打招呼了。

“不休息一會兒嗎?你很累了吧?”

“嗯，喘口氣兒也成……”

茂代子毫不羞怯地回答。

“那么，我到你那邊去。”

時造向小溝邊走來，從灌木叢和藤蔓下面鉆過去，跨過水流，來到茂代子這里。

茂代子坐在溫暖的草地上，伸直兩腿，眼望著男人走近了，又一次看清時造確實是一個長相蠻好的小伙子。

“你真不中用!看你割的茬子，跟拙笨的理發(fā)匠一樣，東一撮西一縷地撂了多少呀!”

時造在離她不遠(yuǎn)的地方坐下來，用鐮刀指著割過的地方說。

“嗯，平時我并不這樣，可今天，我想這是跟你在比賽......”

“你可知道，這樣干下去，一返工，那就要加倍費勁和浪費時間啦……”

“嗯，再不啦!”

時造從腰上取下煙口袋，開始抽煙?？匆娝么蚧饳C點火，茂代子覺得新奇怪好玩的。

“你還有這么個時髦的東西呀。”

“嗯，我雖是個窮莊稼人，用的東西，總想弄的好一點兒。這個花了三百元哪?！?/p>

茂代子從時造手里接過打火機，十分小心地打著，一著了火，便象小孩一樣地歡叫起來。兩個人沒有多少可講的話，只是呆坐在那里，沐浴著午后的太陽光。盡管如此，茂代子卻朦朧地意識到兩人之間好象有一種強烈的電流在串動，使她混身的骨節(jié)都有些麻木了。

“唉，還得割呀!割草這玩藝兒，要趁天道好的時候干!……”

時造驀地站了起來，跨過小溝，回到自己的地段去了。

兩個人又并著排揮起了草鐮。

當(dāng)天晚上。

昏暗的電燈光，映照簡陋的澡堂。熱氣不斷從幾個敞開的窗口向外散去，澡堂的屋里倒還涼爽。從溫皇的噴口處引過來兩根竹筒，放出騰涌的熱流，傾注池內(nèi)，這很使人滿足，彌補了澡堂房屋的缺點。

老人們洗澡時間太長了，茂代子在沖洗間里，等得不耐煩起來。其中袖子婆婆洗的時間最長，一次也沒從池子上來過，一忽兒讓熱流沖腰沖背，一忽兒讓水浸到脖子，回頭再用水流來沖，簡直沒完沒了。好容易爬上來，進(jìn)了沖洗間，她臉色立刻變得煞白了。

“喂!茂代子，快扶我一把!”

她嘴里嘟嚷著，一下子朝前倒了下來，趴伏在沖洗間的地上。六七個女浴客，驚惶失措地喊叫起來。茂代子比任何人嚇得都厲害，把婆婆抱著翻轉(zhuǎn)過來，放在自己的腿上，大聲喊叫:

“嬸嬸!……你挺住點……嬸嬸!”

為子婆婆也跟著驚慌起來，說:

“不要動，我叫時造來，他當(dāng)過衛(wèi)生兵懂得治病。時造!時造!”

她光著身子，跑到那邊木板檔壁的男池去，立即拽著已經(jīng)穿好衣服的時造的胳膊回來了。

“這是暈堂啦!”

時造看了一眼，很鎮(zhèn)靜地說。

“你們弄反啦，對昏厥的人不應(yīng)該潑水，更不該把頭墊高，快把她的腳提起來，把頭放低些。”

茂代子從自己的膝上，把袖子婆婆放到地上，立刻發(fā)覺讓別人看見自己一絲不掛害起羞來，便悄悄溜進(jìn)池子里去了。

時造把手放在袖子婆婆的心窩上，試了一下脈搏。

“馬上就會好的?！?/p>

時造說完從女澡堂走了出去。

果然如他所說，過了一會兒，袖子婆婆的精神就恢復(fù)了。因為正在黑暗的夜晚，時一造向茂代子借了一根扎腰的細(xì)帶子，把袖子婆婆兜在背上，走了四公里夜路，一直送到割草場的茅棚中。

袖子婆婆深受感動，讓茂代子點上蠟燭，把自己秘藏的留做睡覺前喝的濁酒，斟了兩飯碗請時造喝了。自從發(fā)生了這件事，時造這個人的模樣，在茂代子和袖子婆婆的心目中，很快地變得更加可親了。

一連幾日都是好天，也許因為紫外線過強，僅僅兩三天，在這里干活的所有男女都被完全染成黑紅色。就這樣，高原一天天被割的干干凈凈，猶如鋪了草席子的屋地一般。

一天，茂代子在干活當(dāng)中，發(fā)現(xiàn)河溝那邊的時造，一忽兒轉(zhuǎn)圈尋視，一忽兒手伸進(jìn)布袋里，象是在尋找什么東西。

“時造，你出了什么事情?’’

“嗯，打火機不見啦。

“唉呀，那么值錢的東西你弄丟啦?你真不中用!”

茂代子好象丟了自己的東西，顯得格外焦急，跨過河溝來到時造割草的地方。

“丟在哪里了，你心里有個數(shù)沒有?”

沒有。我認(rèn)丟啦。這么一大片草地，象一塊石頭掉在大海里，干脆沒法找!”

“你好好想想看!真的什么也想不起來嗎?”

“嗯，……我，那會兒到水溝那邊屙屎啦，也許那工夫丟的。可是在哪屙的我也記不準(zhǔn)啦。......我認(rèn)頭啦?！?/p>

茂代子的眼睛亮了起來。

“時造，你還屙屎嗎?那么，聞味也能聞到哇。我這就找去?！?/p>

茂代子不聽勸阻，走下水溝，順著水流往下游走去。她從茂密的灌木叢下面鉆過去時，發(fā)出喊喳咔喳的聲響逐漸去遠(yuǎn)，消失了聲音。時造心不在焉地伸開四肢，躺到了草地上。

過了一會兒，茂代子在很遠(yuǎn)的下游處，從水溝的那一面走了出來。

“時造，找到啦!”

一邊喊著，不顧一切地從坡下跑上來。一面急促地喘著氣，緊挨時造的身邊坐了下來。

“時造，正跟你說的一樣?？墒牵阍趺聪髠€熊一樣，屎屙了那么一大堆!”

“我抱的是多吃、多廚、多干主義?！?/p>

“對，我跟你一樣?！瓡r遺你抽煙，我給你打火?！?/p>

時造往煙袋里裝好煙，茂代子給打著了打火機。當(dāng)她點上第二袋煙的時候，

“拿來，我也抽一口?！?/p>

她把煙袋奪過去狠狠地吸了一口，立刻嗆的喘不過氣，流出眼淚了、惹得時造放聲笑起來。

“愛呀!真辣呀!……不過，我老了以后一定要抽煙，從現(xiàn)在就定下來。我說，時造，我講講自己的理想，你聽著。我呀，首先要出嫁.…”

“嫁給哪里?”

時造臉上毫無表情地問。

“哪里?來娶我的那個地方嘆!隨后，我就跟著丈夫拚命地干活。要多生幾個孩子。老了，我就坐在火盆旁邊抽煙，用女人使的金子細(xì)煙袋，還要用金子做的小酒盅喝點濁酒。這種身份該是蠻不錯吧，你覺得怎樣?......”

茂代子把手放在時造的膝蓋上，搖晃著催他回答。

“這倒是真不錯。不過，你要生許多孩子，就日本的農(nóng)村現(xiàn)狀來看，那只會增多缺地耕種的小戶農(nóng)民，這可得仔細(xì)考慮。有人說要少生孩子好好培養(yǎng)，我也認(rèn)為這樣好。”

“你是主張節(jié)制生育的呀，那我可不同意。我要把肚子里的孩子統(tǒng)統(tǒng)倒出來，讓肚子空空凈凈地過個舒舒服服的晚年，女人的心情就是這樣嘛!……這回把你的理想說給我聽聽?！?/p>

“我嗎?——我當(dāng)兵去爪哇和以后被收容的時侯，看到那里的農(nóng)村，我不禁想:我們農(nóng)村的干法是很不妥當(dāng)?shù)模肽昶陂g冰雪蓋地，只搞一年種一茬稻谷的單項生產(chǎn)，這樣下去，干多久咱莊稼人的光景也好不起來。盡管天上掉下來個民主，象咱這樣的窮國，老百姓的生活永遠(yuǎn)也不能改善。要是咱老百姓自己不覺悟起來，改變作法，改善是不會實現(xiàn)的。要養(yǎng)牛、養(yǎng)豬、制造加工，冬季要搞些手工業(yè)......產(chǎn)

“是多種經(jīng)營那一套嗎?”

“就是。另外養(yǎng)育孩子要供給肉蛋、牛奶這類東西吃。日本人的體質(zhì)太差啦，凈吃些沒有營養(yǎng)的東西，成天坐著過日子，這很不好。跟外國人——尤其是白種人一比，在體格方面，男人就相差很遠(yuǎn)，女人更是可憐啦!如果在腿和身條都長得筆挺的外國女

人中間，把日本女人夾進(jìn)去，正好象在麻袋下面安上兩根蘿卜，簡

直難看死啦!這是真的……”

“你這些話讓人聽起來多刺耳呀!……外國女人會聞你的屎味嗎?會給你找打火機嗎?時造是個忘恩負(fù)義的人!

“哎喲!喲!……你怎么擰起人來啦?無非是說說嘛，說的只是這么個情形，這跟你是兩碼事兒嘛......”

時造用手揉搓著被擰過的兩只胳膊，緊盯著茂代子閃閃發(fā)亮的眼睛。突然他發(fā)出“唔唔”的類似野獸的哼聲，兩手搭在茂代子的肩上，一下把她捺倒在地，整個身子壓了下去，可是，他剛剛發(fā)出兩三次急促的呼吸，忽又“哎喲!哎喲!哎喲喲!”地驚叫著，竟自站起來了。

他的襯衫袖子被咬破了，胳膊上留下深深的牙印，滲出了粘糊糊的血。

“象山貓一樣咬人吶!不過，是我不對......”

時造用圍在脖子上的毛巾捺著傷口，聾拉著腦袋。

茂代子臉頰漲得通紅，怒容滿面地站了起來:

“你簡直象野獸一樣，我再也不跟你搭一句腔!”

說完，她扭頭就越過水溝回到了自己這邊，然后茂代子立刻又轉(zhuǎn)回身子，語無倫次地、用盡全身氣力喊著罵:

“時造，你這個混蛋!......講究多種經(jīng)營的、節(jié)制生育的大傻蛋!”

隨后，就頹然倒在地上，咿咿地哭了起來。

時造把雙手墊在腦后，神情沮喪呆呆地躺在那里。

秋天的太陽依然懸在高高的空中，它用柔和的陽光，輕輕撫摸著兩個鬧翻了的男女青年身上……

一天，一個不詳?shù)南?，沖玻了高原上勞動人們的寧靜。在離山麓約四公里下邊的、沿街的小樹林里，發(fā)生了一起殺人事件。

被害人是附近村里農(nóng)家的一個十八歲的姑娘。五天以前，母親打發(fā)那個姑娘，沿著迂回的山路，去到外婆的村里辦點事情。住過一宿，第二天早晨姑娘便背起裝了三千元現(xiàn)款和蔬菜、木屐、衣裳等禮品的帆布背囊，順著來時的山路回去了?？墒?，走出以后，就失蹤了。

為了尋找姑娘的下落，村里的人們?nèi)汲鰟恿?，也來過割草人們的中間，詢問曾否見過一個小個子姑娘，她穿深藍(lán)色帶白花點的直袖上衣、帶紅格子的裙褲、頭上扎著橙黃色三角頭巾、背著個帆布背囊。可是，這里誰也沒見過這樣的人。

村里的人們，以這條山道為中心，繼續(xù)尋找姑娘的下落，夜里點起火把，連找了兩天兩夜。可是，仍然杳無信息。割草場的村民們互相議論說，可能姑娘是有了情人，一起逃往哪里去了。正在這時，從離家算起第五天的上午，姑娘的尸體竟在離村很近的小樹林里被找到了。并沒發(fā)現(xiàn)受過凌辱的痕跡，只是背囊里的三千元現(xiàn)款不見了，她是被用粗帶子似的東西套在脖子上勒死的。這個消息當(dāng)天下午便在割草場上傳播開了，正好當(dāng)時天空上陰云密布，給高原一帶增添了一片不安的氣氛。

聽說被害的姑娘跟自己同樣是十八歲，茂代子受了劇烈的刺激，仿佛心臟都被凍結(jié)了，她兩腿顫抖、整個身子好象懸在空中，一時也不得安寧。盡管如此，不，越是如此，茂代子越是被那忐忑、恐懼的好奇心驅(qū)使著，竟同村里人一道，搭上了山里開出來的大炭卡車。半路上，時造等人也登上車來，卡車上面擠滿了人。

現(xiàn)場是在兩個村莊中間的很長一段坡路的中腰一帶。這是一條在小山腳下開辟出來的公路，一面是高崖，一面是微凸的漫坡。姑娘是在漫坡的小樹林里被殺害的。

當(dāng)茂代子趕到那里時，公路上已被案集如山的人們堵塞了，根本無法看到姑娘的尸體。

茂代子躊躇地向四周環(huán)視一下，轉(zhuǎn)身向不遠(yuǎn)的斜坡小樹林里徑直走去，然后，在約莫差不多的地方變換了方向，朝著人們聚集的地方，開始往崖上斜著爬。她意識到身后面有腳步聲，象自言自語嘟嚷說:

“時造，跟我來吧，不要離開我!我害怕……真怕……”

明明心里害怕，可是茂代子還象中了魔一般鉆過樹枝、跨越樹根、扯斷藤蔓，一心一意地爬上了山崖。

在人群的最前面站著三個警察，他們發(fā)現(xiàn)從意外地方走近跟前的茂代子，立刻吆喝道:

“喂喂!當(dāng)心！......”

茂代子膽怯地站住不動了，緊跟著“啊!!”地驚叫一聲，抓住了跟著上來的時造的胳膊。那姑娘的尸體，就在幾乎可以踩到的腳下躺著。

尸體是頭朝崖下仰臥著。衣服讓泥和露水弄得很臟，白力士鞋也濕媲鹿的，臉上用包袱皮蒙蓋著。她兩只手胡亂地張著，露出的手脖子呈現(xiàn)著烏紫色。帆布背囊就放在頭的旁邊。

茂代子的全身，象被風(fēng)吹動的樹葉一般索索地戰(zhàn)栗，如果沒有時造摻扶著，她恐怕一刻也站立不住了。但她那一對圓睜的大眼睛，還是死盯著尸體不肯放開。

人們輪流著擠到前面來，互相悄聲地耳語著。這時，一個不知是哪村的胖老大婆走過來，用手趕開圍著尸體亂飛的蒼蠅，一面用平常說話的高嗓門說:

“簡直太可憐啦!……這姑娘要是早些出嫁，就不會遭到這樣可憐的下場啦?？蓱z哪，真可憐哪!南無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說著她把手掌合了起來。

多少恢復(fù)了一些鎮(zhèn)定的茂代子，為了給這個同歲的、身材又矮于自己的不幸姑娘祈禱冥福，自己也跟著合起雙手垂下頭來。在默禱時，她從閉著的眼角里沁出了淚珠……

回到割草場以后，茂代子一直覺得脊梁骨麻冷，心里極不舒服。每一想起那個姑娘的不幸姿態(tài)，就大大呼一口氣，用雙手在嘴邊扇動，盡量要從自己身上趕走厄運。

直到今天早晨，割草場上還是和平的、一切都那么快樂地生活著。如今在茂代子看來，都無非是內(nèi)里蘊育著許多不幸因素的暫時現(xiàn)象。

晚飯之后，當(dāng)各處山谷開始變成灰暗顏色的時候，茂代子便惶懼起來，急忙鉆進(jìn)茅繃斗鋪了。

夜里，茂代子仿偉:‘“k覺了壓抑，被郁j門的惡夢魔住了。她忽然醒過來，四周一片漆黑，什么東西也看不見。耳邊傳來了谷中小河的潺潺流水和幾絲風(fēng)聲，聲音雖是那么細(xì)微，聽起來卻象震撼了整個宇窗。

“阿!我害怕!......”

被越來越重的恐怖感覺襲擾著的茂代子，渾身劇烈地哆嗦起來。她覺得黑暗中仿佛有一雙可怕的魔爪向她伸來7要加害于她。盡管身在茅棚里，會不會從四圍的草簾下面隨便什么地方，伸進(jìn)魔手來，一下就把自己掐死呢?那時，即使想呼喚也喊不出來了。說不定就連睡在身邊的袖子婆婆都不知不覺，自己就變成了一具尸體。即便在眼下，這樣的事也是完全可能出現(xiàn)的呀。

在如此恐怖的情境里，為什么別人還是那么漫不在意地說說笑笑、睡得又那么踏實呢?況且這是處在遠(yuǎn)離村落的寂寞荒山里呀!......

驀地，無意識聽來的那個胖老太婆的話語，又在茂代子的心里回響起來。

“這個姑娘要是早一點出嫁，就不會遭到這樣可憐下場……”

對呀!這里不就有產(chǎn)生恐懼的秘密嗎?世上的大人們，被那些丈夫或妻子、眾多的兒女或?qū)O孫環(huán)繞在身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匾惶焯爝^著生活一一象許多很結(jié)實的無形繩索，把他們牢固地拴在這個社會上，任何魔鬼也無法把這樣的人們搜奪而去呀。

與此相反，還沒有真正長大成人的天真處女，才是縹緲無常、孤苦伶仃的存在呀!除了對未來抱有一點模糊的憧憬之外，沒有任何一根繩子可以把她跟大地連結(jié)在一起。因此，惡魔可以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隨心所欲地向他撲過來，施以殘酷的迫害。啊!脆弱的、渺茫的、可怕的天真處女的處境啊!

茂代子感覺自己生活的現(xiàn)狀，正如戰(zhàn)栗在風(fēng)前的燭光一般，從而感到一種難忍的孤寂。

“時造為什么不想把問題定妥呢?只要時造處處體貼我、好心相待，我何至這樣寂寞苦惱呢!……”想到這里，好象時造的厚實胸脯、隆起的肩膀，突然壓在了她的胸前，使茂代子幾乎氣都喘不上來了。

茂代子坐起來，從稻草鋪爬了出去，外面模模糊糊地有些亮光。一彎月牙兒懸在高空，斷斷續(xù)續(xù)的白色碎云，幻化出一道河川，飄在深藍(lán)的夜空中。一股特別溫暖的軟風(fēng)，飄忽不定地緊貼地面回蕩著。

茂代子離開了小棚子，跨上隱約可見的白色公路。仿佛被一根看不見的、強而有力的繩索牽引著，徑直朝時造居住的方向走去。此時此刻，在她的腦海里，除了要見時造的念頭之外，什么都沒有了。

走了沒有多遠(yuǎn)，來到公路的大轉(zhuǎn)彎處，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晃動的人影，茂代子嚇了一大跳，立即停住了腳步?？墒牵粍x那間，她喊出了一聲:

“時造!”

茂代子三腳兩步跑上前去，用盡全身力氣一把樓住了男子的

肩膀，接著把頭偎在懷里，激情地抽泣起來。

“時造，我害怕、我寂寞、我睡不好。……啊，時造，你娶我 嗎，啊?娶吧!我能干活，我要做你的媳婦。時適，娶我吧......”

“茂代子，你說的可是真心話?我是個頑固人，要是你說謊， 日后我決不寬饒你。你真想嫁我嗎?……我，乍一見你，就喜歡 上你啦……”

“我真高興啊!時造，你緊緊摟住我，要象勒斷骨頭那樣緊! 我!快活極了!

茂代子讓強壯有力的男人抱了起來，一連幾次地把自己的臉 頰貼在男人生著胡茬的臉上。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到的、象 一盆熱火般的最幸福時刻。

此時的男人卻還清醒，他松開摟著茂代子的手說:

“你今天被嚇得很厲害，我放心不下，來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現(xiàn)在還是夜里，你回去吧，讓嬸嬸知道了反倒不好，有話明 天說。把這個給你吧，你收下?！?/p>

在黑暗中男人遞過來的就是那個打火機，茂代子一摸就知道了。

“啊，我不到老時不想抽煙，這對你有用……”

“是我的一點心意嘛!”

男人一直把茂代子送到茅棚門口。在那里茂代子又一次被“勒斷骨頭”般地?fù)肀б魂?，然后他在踢踢塌塌的草鞋聲中，順著白色的公路離去了。

茂代子緊盯著遠(yuǎn)去的身影，直至他消失在昏暗中，這才象喝醉了酒一樣迷惘惘地鉆進(jìn)了茅棚。

躺下以后，渾身象生起一盆火，怎么也無法入睡。于是，茂代子便趴在稻草上，把攥在手心的打火機撥弄了兩三次，每次都有一個小小的火苗把小房里照亮。茂代子的兩頰排紅，兩只眼神如入夢境，里面蘊藏著柔潤的光芒。

“茂代子你在做什么?點的什么火?”

身旁的袖子婆婆，從稻草鋪里發(fā)出帶有睡意的問話。

“是打火機。......我不該驚動醒嬸嬸?！?/p>

“打火機?是美國火柴那種玩藝吧?!……你是從哪里弄來的?”

“時造送給我的··一”

“……你跟時造倆，已經(jīng)說妥要做夫妻了?”

“嗯，時造，一定要我嫁他?！?/p>

“你想嫁嗎?”

“想......我也喜歡時造?！?/p>

“嗯，那好吧?！捎幸患?，在沒正式訂婚以前，兩個人決不許到一塊睡覺呀!”

“哦，嬸嬸，我懂得怎樣保護(hù)身子?！痹诤诎抵?，茂代子大聲自負(fù)地說。

“現(xiàn)在我才能對你講，你是找到了一個會體貼人的好女婿。茂代子，上次，我暈了堂子是時造背著送回我的吧，那時侯，我一來是身體不好，加上年紀(jì)大了有時就憋不住，我在時造背上撒過一泡尿呀，......”

“哎呀!真是個臟嬸嬸!怪不得我的帶子有兩個地方都濕渡渡的。”

“時造這個小伙子，不嫌自己背上被弄臟，反倒怕給我這個老年人丟臉，連一星星的不高興話也沒有說，一直背著我送到這里。象這樣能體貼人的年輕人，打燈籠也沒處找哇!，......他是這種人，所以時造也會體貼你的。你真找到了一個好女婿!我明天就對為子婆婆說去，等今年收拾完稻子，就叫那頭兒正式過來求婚......唉，閉上嘴睡覺吧!”

“嬸嬸，你告訴我一件事，這些天夜里睡醒以后，我總覺得心里悶的慌，有時竟想一個人哭一場，這是怎么回事兒呀?”

“那呀，那是你想要生孩子啦!”

“哦··…哦……”

茂代子仿佛被誰猛擊一掌，發(fā)出了驚訝的嘆息。

小屋里頓時沉寂下來了。

在屋角處，象是蟒鰭在吱吱地叫。在這微弱的樂曲引導(dǎo)下，茂代子不久便進(jìn)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

第二天，又是一個晴朗的好天氣。

茂代子和時造坐在一眼可以望到茅棚的山腰朝陽地方休息。

時造兩手交叉枕在頭下仰臥著，茂代子在他身旁，一只手支在地上斜坐著。

“時造，嬸嬸說我找了一個能體貼人的好女婿，你是那樣嗎?”

“能不能體貼人，不到一塊過日子怎么會知道?先下結(jié)論可不行啊!人哪，對以后的事情，不可以隨便說大話呀!”

“我認(rèn)為你是有情有義的……可是，我允許你在一輩子當(dāng)中，可以用拳頭揍我三頓。這只能是三頓!”

時造苦笑了一下。

“我不打你，用嘴說嘛?！?/p>

“是嗎?不過，要是三頓的話，你倒不必客氣……”

“你說的話真有點莫名其妙，你是個古怪的女人哪!”

“—我說，時造!我想求你答應(yīng)我一件事情?！?/p>

“說吧!答應(yīng)什么?”

時造迷惑不解地眼睛朝下望著茂代子的臉。

“那就是:你要答應(yīng)我，在沒正式舉行婚禮以前，我可以隨便碰你的身體，你可不能用手碰我的身體?！?/p>

“你呀_真是少有的怪丫頭!”

時造為難地嘖了一聲。

“即使不訂條約，對于你這牙齒，我也是心有余悸呀!”

“咱可約好了，啊!這回我真是無牽無掛啦!……”

茂代子立即履行條約，從時造的粗脖頸上捉螞蟻啦、從頭發(fā)上拂掉干草啦、順手又摸起下巴啦。時造哭笑不得地閉起雙眼任憑她隨意擺弄。

“我困得慌，想睡一會兒……”

“吹，睡吧。......聽人家說，女人在山上睡午覺，蛇會鉆進(jìn)來，我坐在身旁照看你?！?/p>

茂代子一動不動地、以慈母般的眼神凝望著時造的面孔，他稍微伸了伸肢體，便漸漸發(fā)出均勻緩慢的呼吸，磕睡起來。

也許是有所感染吧，過了一會兒的工夫，連她自己也跟著有了睡意。于是，茂代子便斜著身子，把頭偎在時造的腋下，以臂當(dāng)枕，頹然地橫臥下來?！幸惶欤靹偯擅闪?，被風(fēng)刮倒茅棚的佐五治夫婦不正是這樣睡在一起嗎?——她一面這樣回想著，一面也磕睡起來。

當(dāng)他們進(jìn)入夢鄉(xiāng)之后，身后草叢里的狗尾草穗，仿佛更放大了銀白色的耀眼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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